寒冬戀暖香。
2024-01-17 14:53:00 85 admin
前阵子去朋友家蹭饭，正好她刚学完专业的咖啡课程，又刚入手了一整套专业的咖啡机设备，似乎这时候去，如果不喝上一口她的咖啡，就有点太说不过去。于是两人从馥芮白喝到冷萃，吃完一顿喝一顿。而开放式的厨房，让整个空间都弥漫着咖啡和食物的香气。
我对咖啡的喜欢，有那么一点“叶公好龙”——更喜欢闻咖啡的味道，尤其在冬天；喝，反倒没那么喜欢。那天被咖啡的香气治愈了一下午之后，回家立马下单最简易的挂耳咖啡，等到休息日就在家给自己冲一杯。
北方的冬天，待在有暖气和咖啡香的房间，工作、休息、吃饭，任自己被温暖、治愈、满足感包围，是真的会有满满的、幸福的感觉。
仔细想想，发现气味好像也是有季节的。
春天，是带着泥土味的青草香，有一种迎春的欢喜是把这种味道直接揉进吃食里，像南方的青团；到夏天，草木葱郁茂盛，各种气味也像加重了几倍，氤氲在热气中难以挥散；而一到秋冬，当自然的气味随着万物一同收敛，人就开始对食物、对带着热气的香味越发眷恋。
那些在夏天略显甜腻的气味，到了冬天也就变得刚刚好，甚至让人欢喜。
气味与情绪之间存在着微妙的连结。
比如，清新的花香能让人愉悦；木香、檀香让人安心；烦躁、困倦的时候，一闻清凉油的味道，能让人瞬间冷静下来……
什么季节、什么样的环境，需要什么样的气味，好像身体会自然带着我们去寻找。
“咖啡馆的旺季在冬天。”
早年，住在北京北二环附近的胡同。出胡同，马路对面就是一家咖啡馆。一到冬天，但凡周末，这间原本空间就不大的咖啡馆就会被挤得满满当当。
人在冬天尤其迷恋咖啡馆，很大程度上是迷恋咖啡馆里的气氛：由咖啡的香气、烤面包的香气、人群的暖意组合而成的氛围，暖而治愈。
这种气氛好像能让人从寒冬低沉、紧绷的状态中，逐渐暖和起来，也松弛下来。
有一阵子，我会避开人多的周末，挑工作日下午去路对面的咖啡馆里写作。而老板、伙计两人，趁着空闲的下午，就在那儿烤咖啡豆子，或商量下周要推什么新的点心。
于是，整个屋子里都是咖啡豆的香气，人声没有周末嘈杂，但是温暖静谧的氛围亦让人在冬日里感觉到被疗愈。
食物的暖香，在冬日最撩人。
这个季节，有些面包房、食品店做事很“过分”，常常就在临街的窗口放一个热柜，让食物的香气通过加温愈加地散发出来。后来自己接触零售，才知道气味也是销售的招牌。冬日里，匆匆的路人即便瞥不见店招和柜台里的商品，但气味却是无处躲藏的。
被香到？就只能乖乖掏腰包了。
前阵子元旦节，我把朋友邀来家里吃饭，提前问她想吃什么，“咖喱”。
于是我特意提前买好泰式红咖喱酱和椰浆，煮了一大锅东南亚风味咖喱。等到朋友一进门，就直呼“好香”——要知道，彼时灶上，一大锅正咕噜咕噜炖着，满屋子都是咖喱与椰浆的混合香气，怎么能不满足呢？
气味亦有记忆，它似乎很微妙，却又根深蒂固。有时候，我们闻到一种味道，觉得熟悉，而后思绪就会被慢慢带到过去某一些场景，记起一些人、一些事。
比方，于我来说，被子晒过之后的味道，是一种链接冬天的独特气味。
奶奶有把老藤椅，扶手的老藤都松散掉了，老人家舍不得丢，就用编织绳固定住，放在杂物间的一角。冬天碰到太阳好，奶奶就搬出这把本该退休又迟迟不退休的藤椅，拿来晒被子。
这时候，我会搬把小椅子和奶奶一起坐在藤椅边上，一老一小，和被子一起，任凭全身被太阳烤得暖洋洋。
南方的冬天没有暖气，到了晚上，白天晒过的被子厚厚地蒙到脸上，满脸蓬松松、香喷喷，也一样觉得温暖、幸福；之后到了北方独立生活，冬天有了暖气，也几乎没有盖过有“太阳味儿”的被子。每年大约只有过年回到家中，躺上老家的床，才能与它再度相遇。
然而，就是那扑面的一瞬间，和奶奶一起晒太阳、翻被子的往事，老人家无时无刻不疼爱着记挂着小辈们的表情，以及随之而来的情绪，就会和这气味一样，瞬间涌向全身。
还有一些冬日里独特的气味，如今已经鲜少能再现了。
比如，村口爆米胖时甜甜的米香。
前些年有一次过年在家，妈妈匆匆从外头赶回来，告诉我说，难得村口有爆米胖的在那儿摆摊，要不要一起去看看。的确，不记得有多少年没见到摇米胖的了。
在南方老家，拿白米爆的叫“米胖”，拿年糕爆的叫“年糕胖”，反倒没有市面上时兴的拿玉米爆的爆米花。往日，米胖是我们过年看春晚时的必备零食。
我和母亲两人于是取了些白米，又找了点晒干的年糕片，如同在我小时候一样，一起去村口爆米胖。只见三三两两的人，围在这台“老家伙”边上，等着爆米胖的大叔摇啊摇啊，好像香气就在那个“黑肚皮”里酝酿。
终于等到要爆开的一瞬间，一声巨响，那久违的、带着怀旧甜味的米香也瞬间向四周喷射开来。童年的欢喜，真是简单又直接。
气味，或也藏着期盼。
父亲有个小花园，种着一年四季的花。到了冬天，山茶、腊梅、梅花也都开得很好。然而最特别的，或还是水仙。
每年腊月，买来光秃秃的水仙球，养在桌案上，等它慢慢长，慢慢开，然后散发出香气……这似乎已经成为年末一个美好的仪式，年复一年。
加之人到了冬天，鲜少会走到外面，水仙几乎成了室内唯一的花。而它的香气，暗暗幽幽，从旧年的年末一直陪伴着我们跨到新年的开年，似乎也在暗语——“春天不远”。
人在冬天，尤其眷恋植物的气味，我想大约是一种期盼——期盼春天、期盼温暖、期盼新生。
想到朋友曾送过我一个香薰蜡烛，味道名为“SKOG”，据说是挪威语中“森林”的意思，是我在冬天最喜欢的香薰之一。与很多木质香料类似，它有一种松柏的老旧气味。而特别之处又在于，这种森林香中，隐隐幽幽，仔细分辨，还能闻到其中的花香，不浓烈却坚定，像山谷里的野花。
这种香味，自然而陈旧，冷峻却温柔，像极了北方冬日的情境，荒芜冷冽，然而生机又都在土地下酝酿着。于人，那便是希望，是期盼的欢喜。
每年冬天，越是冷的时候，心中的期盼就越强烈。
不知道什么时候天可以暖和一点；不知道树木什么时候能抽出新芽……然而所有的不确定中又有确信，一切一定都在酝酿之中，于人的期盼与等待中，一点一点地向前。
越来越觉得，人的感觉体系奇妙而有趣。慢慢探索，气味亦是一个小世界，这个世界里，亦有分明的四季。
寒冬恋暖香。
气味之冬，人们眷恋咖啡与面包的香气，眷恋食物的气味。夏日里的甜腻在此时变为满足、变为疗愈。
而冬季亦有独属于这个季节的气味密码。于我，它是带着太阳之暖的棉被香、是带着怀旧甜味的米花香……气味，仿佛是早早种在心田的种子，与它的每一次重逢，都能成为记起幕幕往昔的任意门。
还有一些香气，代表着冬的期盼。就像远乡的父亲，大约已经买来水仙球，养在水盂里，满怀对新年的期盼，等着它抽芽开花、等着那一缕冬日香……
